精神皮肤病学（身心性皮肤病）

精神皮肤病学（Psychodermatology）连接皮肤病学和精神病学的桥梁
Mohammad Jafferany  文 | Psychiatric News

对于心理皮肤疾病患者的有效护理而言，了解皮肤病复杂的心理/心理社会维度是至关重要的，这涉及了多学科方法，包括适当的心理评估和治疗。

精神皮肤病学（Psychodermatology）探索了皮肤和心理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众所周知，超过三分之一的皮肤病患者存在心理合并症。在13个欧洲国家进行的一项横断面、多中心研究发现，10%的皮肤病患者患有抑郁症，而对照组为4.3%。17.2%的患者报告了焦虑，而12.7%的患者报告了自杀观念。银屑病/牛皮癣（Psoriasis）、特应性皮炎（atopic dermatitis），湿疹（eczema）和腿部溃疡（leg ulcers）是与这些精神病合并症最相关的疾病。

通常与慢性皮肤病相关的心理社会问题，如银屑病，特应性皮炎和白癜风，往往源于自尊低下，身体形象问题，社会孤立和污名化。这些问题严重影响生活质量，对社会互动，性健康和就业产生深远影响。与皮疹等急性皮肤病相比，痤疮或银屑病等慢性病的心理社会负担通常更为严重。年龄，性别，种族和家族史等因素对其影响程度存在进一步的调节作用。例如，患有特应性皮炎的年轻人或患有不健康或过度美容皮肤问题的女孩或女性，例如，与明显或慢性皮肤病患者相比，那些专注于绝对没有雀斑或轻微皱纹的患者可能会体验到不同的心理挑战。

患者的人格特征和生活环境也会影响他们对皮肤病的看法。具有强迫症（OCD）特征的人可能更容易挑皮，而具有边缘人格障碍（BPD）的人可能更容易受到自我伤害行为的影响。银屑病癣和白癜风等皮肤病常被错误地认为具有传染性，社会对它们的污名化又增加了一层心理困扰，导致孤立、内疚和羞耻。这些心理负担超出了皮肤状况本身，影响了人际关系，性健康，经济稳定和整体心理健康。因此，慢性皮肤病与抑郁，焦虑甚至自杀念头的发生率较高有关。

精神皮肤病学中常见的心理社会问题

神经-免疫-皮肤-内分泌模型(Neuro-Immune-Cutaneous-Endocrine Model)

目前的文献记录了大量心理神经免疫学（psychoneuroimmunology）在精神性皮肤障碍（psychocutaneous disorders）的病因学和皮肤疾病的心理社会影响中的作用。皮肤和神经系统之间的联系起源于胚胎（embryological）发育，即三个胚层中最外层的外胚层产生皮肤，神经元和色素细胞的时候。

神经-免疫-皮肤-内分泌（neuro-immune-cutaneous-endocrine，NICE）模型解释了各种神经介质、激素、细胞因子和反馈回路如何相互作用以调节皮肤功能。在皮肤中，神经纤维可以分泌神经介质，例如P物质，血管活性肠肽，生长抑素，降钙素基因相关肽，胃蛋白释放肽，神经肽Y，肽组氨酸-异亮氨酸，神经降压素，神经激肽A和B，缓激肽，乙酰胆碱，儿茶酚胺，内啡肽和脑啡肽。如催乳素，黑素细胞刺激素和促肾上腺皮质激素的神经激素也在皮肤中表达。

该模型的中断，特别是在炎症性皮肤病中，会加剧牛皮癣，特应性皮炎，寻常痤疮和荨麻疹等疾病。肥大细胞的神经化学激活在这些疾病的发生和恶化中起着关键作用，表明了免疫反应，压力和皮肤病的病理生理学之间存在潜在的联系。

案例研究：Sara，16岁

Sara是一位16岁的青春期女孩，其母亲两年前死于物质使用后的恶化，随后Sara出现病因不明的复发性皮肤病变恶化，因此被当地皮肤病办公室转介给精神科医生。她试图用化妆品遮瑕膏覆盖病变。去除遮瑕膏后，一些病变表现为棱角分明的切痕，而另一些则表现为尖锐的几何形状。

Sara与祖母住在一起，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父亲了。最初，她提供了一个模糊的病史，并说病变不是她自己造成的，但她确实说她目前有很大的压力。

经过进一步讨论，Sara说，在她被转诊的两年前，她在朋友家过夜时被一位同学强奸。她报告了偶尔会出现的、与性创伤有关的闪回和噩梦。Sara偶尔会胃痛，但在她的病史中没有任何重大事件，她也没有服用任何药物。

根据她的临床表现，诊断为心因性皮炎（dermatitis artifacta），其他鉴别诊断为神经性皮炎，坏疽性脓皮病，过敏性接触性皮炎和诈病。

Sara每天服用10毫克氟西汀，每天局部使用抗生素和1%氢化可的松乳膏。最初，她每周接受六次认知行为治疗，然后与祖母一起接受心理动力学治疗和家庭治疗。她的病变从第三周开始有改善的迹象，六周后完全消退。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她继续进行心理动力学和家庭治疗。

译注1：Dermatitis artifacta，在医学上称为人工性皮炎或心因性皮炎，是一种由患者自己有意或无意识制造的皮肤损伤。这种状况通常是由于心理因素，如压力、焦虑或寻求关注的需求，导致个体以物理手段自我诱发皮肤炎症或病变。症状可能包括红斑、溃疡、水泡或其他看似由外部因素引起的皮疹，但实际上并没有外部物质或病原体引起。这种病症反映了一种心理健康状况，可能需要心理干预而非传统皮肤治疗。

精神皮肤疾病的分类

虽然没有普遍接受的精神皮肤疾病分类系统，但已经提出了几种框架。最初由医学博士John Y.M.Koo和医学博士Chai Sue Lee提出了一个分类系统，后来由其他几位研究人员修改，他们将心理皮肤病分为：

心理生理障碍（Psychophysiological disorders）
因心理压力导致的皮肤状况加剧或加速变化，如牛皮癣、寻常痤疮、特应性皮炎和酒渣鼻。

原发性精神疾病（Primary psychiatric disorders）
皮肤表现是自我诱发的疾病，包括心因性皮炎，拔毛癖，身体畸形障碍和神经性磨牙。

继发性精神疾病（Secondary psychiatric disorders）
由明显的皮肤病引起的情绪问题，如痤疮、白癜风、牛皮癣和斑秃发病。

皮肤感觉综合征（Cutaneous sensory syndromes）
令人不快的皮肤感觉，如瘙痒、灼热或刺痛，没有明确的皮肤病或精神病诊断（如特发性头皮瘙痒）。

欧洲皮肤病和性病学会，以及欧洲皮肤病和精神病学学会制定的一项较新的国际分类将心理皮肤病分为两大类：影响皮肤的原发性心理健康疾病和与心理健康相关的原发性皮肤疾病，并根据可见或不可见的皮肤病变进行进一步细分（表1）

表1 精神皮肤病的国际分类

影响皮肤的原发性心理健康障碍

原发性皮肤疾病与心理健康有关

常见的精神皮肤疾病

尽管大多数皮肤病会导致一定程度的身体和/或情绪困扰，但某些疾病比其他疾病更严重，更常见。

斑秃（Alopecia areata）
可能与情绪压力密切相关，并作为其病理生理学的一部分受到心理因素的影响。患者通常会出现抑郁、焦虑和低自尊。这种情况对于儿童来说尤其令人痛苦，他们可能面临欺凌和社会排斥的。

特应性皮炎（Atopic dermatitis）
可能会给儿童和父母都带来重大影响。在婴儿早期，这种疾病会干扰母亲和孩子之间的联系过程。患有特应性皮炎的婴儿可能过于烦躁不安，无法抱持，这可能会让父母和其他照顾者感到沮丧。随着时间的推移，患有特应性皮炎的儿童可能会产生低自尊并经历社会孤立，他们的父母可能会感到无助。年龄较大的儿童可能会在社交和体育活动中受到欺凌和干扰。

寄生虫妄想症（Delusions of parasitosis ）
与一种坚定的信念有关，即身体被生物体侵扰。治疗通常涉及抗精神病药物和非对抗性、共情患者的护理方法。

心因性皮炎（Dermatitis artefacta）
的特征是自我造成的病变，通常是对称的，位于患者主利手容易接触的区域。这些病变通常具有尖锐的几何边界，是无意识应对压力动机的结果，通常出现在患有抑郁症，强迫症（OCD）或精神病等潜在精神疾病的个体身上。有时患者会将这些病变作为寻求帮助的呼吁。

银屑病/牛皮藓（Psoriasis）
是最常见的心理生理疾病之一。银屑病患者经常经历生活质量受损、自信心低下、焦虑、抑郁和污名化。银屑病的炎症性质也可能通过影响大脑中的TH17细胞而导致精神病合并症，从而导致抑郁样行为。

白癜风（Vitiligo）
通常与严重的社会耻辱感you有关，是一种常见的继发性精神疾病。受影响的个人可能会出现抑郁症，社会歧视和孤立感的增加。白癜风对女孩和女性的心理影响可能更为深远，因为文化对于美的标准促进了肤色和颜色趋同。

案例研究：57岁的凯伦

凯伦是一名57岁的女性，凯伦说她的皮肤下有虫子爬行，随后她的皮肤科医生转介给了精神科。凯伦有有9个月的皮肤瘙痒，爬虫和被咬感史。她因可能的疥疮接受了实用治疗（五轮氯菊酯乳膏和三轮口服伊维菌素），还洗了五次衣服和床上用品，但症状持续存在。

凯伦坚持认为有一种三眼十腿的寄生虫侵扰了她。包括皮肤科医生、家庭医生和她的初级保健提供者在内的多个提供者都无法识别寄生虫。她周围或她的家人都没有类似的症状。

她没有报告任何旅行史。她既往病史对高血压很重要。她是一名高中教师。她目前的药物包括0.1%曲安奈德软膏，氯菊酯乳膏和氯沙坦。

凯伦带着一个塑料袋去赴约，里面有许多毛发、皮肤薄片和碎片。她说这些是她捕获的寄生虫，她深信这些寄生虫一直在她身上爬行，尤其是在晚上，所以她无法入睡。

经临床检查，凯伦身体不同部位有许多糜烂、小溃疡性病变、划痕、色素沉着和色素沉着不足。根据凯伦的病史，皮肤病变以及缺乏其他病理学，初步诊断为寄生虫妄想症。考虑的鉴别诊断包括物质滥用（安非他明，可卡因，麻醉剂），多巴胺激动剂（普拉克索，卡麦角林，罗匹尼罗，吡贝地尔）的使用，潜在的医疗状况（甲状腺疾病，维生素B12缺乏症，糖尿病，皮肤感染，神经系统疾病）和原发性精神疾病（精神分裂症，具有精神病特征的抑郁症）。

这位精神病学医生讨论了抗精神病药物在帮助凯伦症状方面的潜在用途。凯伦表示，这些药物用于精神分裂症，她不是精神分裂症患者。精神病医生解释说，这些药物用于治疗精神分裂症等疾病，但对治疗凯伦目前的症状也非常有效。凯伦犹豫地接受了开始服用抗精神病药物的想法。

精神病医生命令进行预处理测试，包括全血细胞计数、综合代谢组、血红蛋白A1c、甲状腺功能、维生素B12水平和毒理学筛查。所有实验室都在正常范围内。凯伦每天服用利培酮0.5毫克，持续六周，睡前服用多塞平25毫克，并用绷带局部治疗溃疡性病变。在两个月的随访中，她的大部分病变都得到了解决，凯伦不相信寄生虫还在她的皮肤下爬行。

精神皮肤疾病的治疗

精神皮肤病的管理需要综合和共情的方法。精神科医生应确保患者的担忧得到倾听和验证，并彻底评估皮肤状况对心理的影响。皮肤病背后应该始终需要怀疑是否存在潜在的精神病理学。根据DSM-5，筛查抑郁、焦虑和其他心理健康障碍至关重要。

患者可能会对他们的皮肤疾病和转诊进行心理健康评估和治疗感到耻辱感（污名化）。管理的基本规则包括保持中立、不加判断、不对抗，采用面试方式。患者可能不会提前提供病史，但建立融洽的关系和纽带可能有助于他们揭示儿童时期身体、情感或性虐待的任何背景，这些背景可能使他们容易患上心理皮肤疾病。

精神皮肤疾病的治疗通常涉及精神药物的组合，例如用于抑郁症和焦虑症的选择性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SSRIs），以及用于寄生虫病妄想等疾病的抗精神病药物。认知行为疗法，包括习惯逆转疗法（habit reversal therapy），已被证明可有效治疗皮肤采摘和拔毛癖等行为。

拔毛癖和皮肤采摘障碍等心理皮肤病大多与焦虑和抑郁有关。氟西汀、艾司西酞普兰和舍曲林等SSRIs有助于缓解症状。事实证明，习惯逆转疗法与这些SSRI之一相结合对这些疾病有帮助。

利培酮、奥氮平和匹莫齐特等抗精神病药物在妄想感染患者中显示出显着改善，尽管必须定期监测体重，代谢副作用和血脂等常规指标。匹莫齐特是一种较老的抗精神病药物，需要进一步监测心脏副作用；预处理心电图是可取的。

皮肤病副作用

各种精神药物可能会引起皮肤病副作用，许多皮肤病药物可能会引起精神病副作用（表2）。

表2 精神药物的皮肤病副作用

不良影响

药物

来源：Weber等人，2020年

例如，用于治疗难治性痤疮的异维A酸（Accutane）可能会导致抑郁症、自杀念头和行为，情绪波动和躁狂性精神病。然而，自从有严重抑郁症和自杀意念的报道以来，FDA在异维A酸标签上贴上了“黑匣子”警告。目前，任何计划服用异维a酸的患者在开药之前都必须进行抑郁症的精神病学评估。

类似地，经常用于治疗炎症性皮肤病的皮质类固醇与认知障碍，情绪障碍，抑郁症，谵妄和精神病有关。

未来方向

精神皮肤病学强调了皮肤与心理健康之间的重要相互作用。了解皮肤病的复杂心理和心理社会层面对于有效的患者护理至关重要。包括适当的心理评估和治疗在内的多学科方法对于改善精神皮肤疾病患者的生活质量至关重要。

追求皮肤病学和精神病学的双委员会认证是培养皮肤病学跨学科领域专业知识的一个潜在途径。然而，这条道路并非没有实质性的挑战，特别是需要大量时间投资和整合两个专业的复杂任务。

对于那些不寻求双重认证的人，参加以精神皮肤病学为重点的研讨会，会议或专业培训计划提供了一种了解这一复杂领域的替代方法。此外，在临床环境中培养皮肤科医生和心理健康专业人员之间的合作关系可以作为相互知识交流的催化剂，从而提高对心理皮肤病状况和患者护理质量的理解。 

Jafferany, M. (2025). Special Report: Psychodermatology: Bridging Dermatology and Psychiatry. Psychiatric News, 60(3). https://doi.org/10.1176/appi.pn.2025.03.3.2